博山食匠（3）：/ 博山人家里的“顶级大厨”

前几日，刷抖音看到“石老太太讲故事”中有一段关于老人家介绍豆豉咸菜的视频。视频中，石老太太在讲述她腌制的“豆豉咸菜”。老人家边讲边端着一碗“煎饼汤”， 就着豆豉咸菜。

在博山人的生活食谱中，“煎饼汤就豆豉咸菜”是冬季诸多吃食中的经典美味。热乎乎的“煎饼汤”，伴以凉飕飕的“豆豉咸菜”，在味蕾中凝合出一种美轮美奂的香气。

清淡典雅的美食，向来无需华丽奢侈的制作。“大道至简”的美食哲学，被勤劳智慧的博山人运用地炉火纯青。

一、 石老太太的豆豉咸菜

石老太太，是我目前知晓的淄博市一众抖音网红中，年龄最大的一位。八旬老人，面对镜头，娓娓道来，言谈亲切，朴实无华。

从镜头里看得出，石阿姨每次做抖音，都极认真。

她那一头银发，梳理地整整齐齐，没有一丝乱发。得体的衣服，熨帖地穿在身上，也没有一处褶皱。单看她那身利落的梳妆和屋子里收拾的干净程度，就能深刻感受到，老人家身上 “博山女人爱板正” 的民风犹在。

石阿姨是一位老博山人，70年代工作调动去张店。老人家虽阔别故土四十余载，身心灵却沁满浓浓的家乡情怀。我每次很愿意看老人家讲两句，她那口浓重的博山乡音，在真切的回忆讲述中，过往如影，历历在目。

石阿姨做的豆豉咸菜的备料

老人家讲的，便是我们如今在梦里才有的——老家博山。

后来，与“石老太太”的女儿建立了联系，方知石阿姨祖居博山北坦。娘家过去开着琉璃炉，老一辈的人都是专工琉璃制作的炉匠。石阿姨打小就喜爱文艺，说起老博山的各种风情，如数家珍。

甚至在我和她的攀谈中，她还能清晰地想起，老博山胡同里各色小商贩的叫卖声，绘声绘色地谈论起五六十年前，众多国内戏剧大家，在博山演出的场景。

心中装着美好，就能活出精彩。

老人家显然对豆豉咸菜的腌制，技艺已经掌握的很是到家。特别在镜头中，她用筷子夹起一快萝卜咸菜，自信地说道：“萝卜得腌到外边都透了，中间有个硬芯米，就说明腌熟了”。

石阿姨腌制的豆豉咸菜

这就是博山人腌豆豉咸菜一个经验。没有高不可攀的理论，也无统一模式的配方，只有博山人对美食同样的心境、同样的感悟。

此时，户外已是寒冬。

作为一个博山人，忙碌了一天后回到家，泡上一碗热乎乎的煎饼汤，就着一份浓香四溢的豆豉咸菜。那萝卜在脆嫩中富有口感，花生在咀嚼中充满香气。各种食材搭配，主次比例得当，色香味型俱佳。

这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生命体验。此刻，无须有肉，也可无酒。唯有适口的家乡饭，便可安放下我们的灵魂。

二、 赵姨的厨房手艺

赵姨是好友王勇的母亲，最早在五路饭店干白案，那时与名厨刘书文是同事。后来调到食品厂干食堂工作。赵姨无疑是全家人中的“厨房圣手”，各种博山传统菜肴，面点小吃在她手里，都能信手拈来。

赵姨每到秋冬交替时，也会腌制一些咸菜过冬。我早与王勇垫下了话，赵姨再腌咸菜时，喊我一声，我去看看。

这天，我进门时，赵姨早已开始收拾食材，准备腌制。洗净的辣疙瘩，已经切了不少。和善的赵姨，边干活边哄着在一旁看热闹的重外孙。小家伙好奇老奶奶一桌子的铺排，站在桌旁，啷啷着要老奶奶给他吃一块。

屋子里暖洋洋的温度很舒服，一老一小的嬉笑声，不断传来。看到这场景，我连忙用手机拍了个照。心想，这就是生活，一份静怡中的安然，一抹平淡中的亮色。

四世同堂的赵姨逗重外孙

不多时，赵姨已经利索地把辣疙瘩收拾完，用昨晚早已熬制好的料汁，把辣疙瘩腌上。枣红色的料汁，在赵姨的不断颠荡中，把白净的辣疙瘩打扮地分外精神。除此之外，我还看到赵姨的厨房里，有她腌制的各种咸菜。糖蒜、萝卜干、豆豉咸菜一应俱全。

我与赵姨闲聊，恭维她会做饭。

她回答我说：“没办法，当年俺家你叔干供销，那时哪有在饭店请客的，都是来家自己招待。客人来了，我就得忙活。那时生活也不富裕，我就想着办法弄点小菜。时间久了，我腌咸菜，摸到了窍门。大家都说好吃，我就年年腌，多做点送给亲朋好友，也让他们尝尝。”

我听后恍然顿悟，原来赵姨的厨艺，是这样锻造出来的。一方面要不断地照顾着客人的胃口，一方面还要在拮据的生活中，尽显待客的诚意。于是，赵姨就有了菜品的花样补充，也有了她“摸到门道”的诸多食艺探索。

这哪里是摸到门道，原本就是被逼出来的无奈。

每个平凡的家庭，都有一个伟大的母亲。她们除了为子女操劳，还要尽心支持着丈夫的工作。心力和体力的双重付出，让她们原就羸弱的身形，肩负着更多生活的不易。

若有一个奖项，让我们评选出每个家庭的“大厨”。我想，赵姨这样的居家食匠，还有我们每个人的母亲，最应该获得。

三、 家庭厨房里的质检员

有次赶集碰上了大姨家的表姐。言谈中，她向我“诉苦”：“快六十的人了，在你大姨面前还不会做饭”。

我追问原因，表姐笑着说：“我们做饭，你大姨都去厨房看看，经常指指点点。那次我在做芹菜炒豆腐，她看了一眼，就说我豆腐切得长短不一，厚薄不均，这样到锅里煸出来的豆腐，火色就不一样。”

听完表姐的诉说，我俩都哈哈大笑。为大姨的认真，也为大姨的可爱。

大姨今年已经92岁，姨夫93岁，是博山公安分局的退休干部。

九旬伉俪，依然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。姨夫善篆刻，精书法。大姨75岁开始跟着姨夫学国画，如今一手漂亮的工笔国画功夫，常常令观者不相信是出自耄耋老人的手笔。

九旬大姨在作画

表哥表姐们孝顺，早些年就排好班次，轮流伺候老两口的一日三餐。

但大姨的要求该严格的依然严格，每次表哥表姐们在厨房做好饭，收拾完毕，大姨都去检查一遍。哪里的地没扫到，哪里还没收拾干净，她都毫不客气地指出来。

其实我很理解大姨的这种做法。

因为母亲姊妹九个，大姨是老大。她和二姨从年龄不大，就开始和姥娘一起承担家务。听大姨说，那时家里人口多，她能摊一夜的煎饼，本来推了五半盆煎饼糊，结果得摊七盆煎饼。那多出的两盆，是因为摊煎饼跨时过长，而发酵溢出的煎饼糊。

家里厨房的各种事物，大姨在很小就已经上手磨炼。

老娘家家风纯正，姥娘虽然没有文化，但对子女的教养却极正派。一门家风的养成，可以影响这个家族后代人的言行周正，本分做人。大姨对表姐表哥在厨房的严格要求，又何尝不是她老人家在向子女们，传承正统家风，教练他们做人做事。

大姨对子女厨房琐事的指点，尽展博山民风民俗的本质。其实这就是博山人，这就是我们每个博山人母亲的样子。

可是在当今社会，很少有人能挥洒笔墨，去赞美和讴歌我们每个家庭的食匠。这位家里的食匠可能是我们的母亲，也可能是我们的父亲，还可能是我们每一个人。

但无论是谁，他们和我们都那般地挚爱着生活，用豆豉咸菜和厨房飘香，装点着我们朴素的人生。在外边，我们无论吃到什么样的珍馐美味，无论品尝了何等的上佳宴席，都抵不过我们每个家庭中的那位“顶级大厨”，给我们烹制的人生至味。

他们才是美食之乡博山，最顶级的食匠群体。